编号：C146

灯盏和星星 ——给母亲 （抒情长诗节选）

1

你去了遥远的地方

是的  母亲

你仅仅是去了遥远的地方

可是  母亲啊

你为什么再也没有回来？

我想你了  斫伤的树干一样流泪

老屋想你了  越来越黯淡苍老

门前的洋槐想你了  开出了满树的白

村庄的土路想你了  想成曲曲弯弯的愁肠

2

河南省滑县。某村庄

你从那儿  来到这个世界

很小  你就失去了父母

贫穷  理直气壮地

剥夺了你背书包的权利

割草  拾柴

放牛  做饭

劳动  成了你瘦弱童年每天必做的

作业

3

行行复行行  母亲

你牵着瘦小的姐姐哥哥

来到豫西

像前世的安排

父亲似乎早已等在这里

组成了一个  贫穷的家

庄严地  炊烟在家的上方升起

像某种旗帜

像某种象征

像某种宣言

4

日子比树叶还稠

每一个日子  都在困顿中熬煎

为米面发愁  为油盐发愁

为烧柴发愁  为漏雨的老屋发愁

为哥哥上学的学费

发愁

到地里挖野菜

灰灰菜面条菜猪毛菜

蒲公英白蒿菜人仙菜

母亲啊  生计如此艰难

你一个人苦苦攀爬

5

母亲

你一定是踩上了神秘的脚印

那年  你怀上了我

怀上了一份生活的希望

怀上了暗淡岁月中的

一束光亮

生活的重  似乎轻了一些

人生的苦  似乎淡了一些

6

喜鹊在咱家门前的洋槐上跳来跳去

传播着  我考上大学的消息

母亲

咱家来了那么多贺喜的乡亲

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知道对每一个人微笑

只知道给每一个人搬凳子椅子

只知道给抽烟的人敬烟递火

只知道大把大把地把花生和瓜子

往人们的手里塞

离开学还很远

你已经开始为我缝制棉被

用密密的针线

抵御遥远他乡冬日的雪花

7

我结婚了

我娶了个大学生媳妇

母亲

你心里甜  甜得像通红的大枣儿

你到我的小家来了

儿媳妇对你和气

给你递了好吃食

给你买了俱乐部的戏票

你回村后逢人就夸——

俺家的媳妇儿有文化

一点也不嫌弃我

8

你身体不好

我回家看你的次数多了一些

你每次都嗔怪我买东西多花了钱

你每次都舍不得多吃我买的东西

母亲  你是否知道

看你吃我买的东西

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情

9

一挂灵幡

引导着六十七岁的你

到天堂去  到

你喜欢的天堂去

你喜欢的天堂

有土地  有庄稼

有五颜六色的野花  有猪狗牛羊

有干不完的农活  有金黄金黄的希望

10

母亲千万次

我溯流而上

你在时光的深处复活

你竭尽一生  竭尽全力发出的光芒

千万次

深情地将我覆盖

11

生活依然艰辛

但是生活在向前

母亲  你一定也在俯瞰人间

你也一定看到了

你的儿孙们认真生活  努力追求

像河流

越来越宽广

越来越宏大

他们融入民族前进的洪流

翻卷着生动的浪花

12

母亲

你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我觉得你是村庄的炊烟

村庄的魂魄

永远也不会飘散

可是我觉得你从前是温暖的灯盏

如今是  深情注视我们的星星

母亲啊  母亲

温暖的灯盏  深邃的星星

你在高处恒定地注视着我

我不再孤独  不再寒冷

不再悲伤  不再恐惧

我昂首挺胸  一边大踏步行走

一边豪迈地唱着  动人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