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所有的夜晚和白昼，爱你

——七月写给母亲

你生下了我 

我就有了心脏，有了呼吸 

你生下了我

我就有了额头，有了太阳穴，有了方向

你生下了我

我就有了眼睛

有了鼻孔有了嘴巴

我就有了听力，嗅觉和吞咽

你生下了我

我手心紧紧攥着你的指纹，脚心

长着你的漩涡

你生下了我的乳房，我的小腹，我的

盆骨和腿骨

我就有了张开的怀抱

和一路深深浅浅的脚印。母亲！

你用你的全身的汗水

全身的爱

生下了我

你生下了我

你把我放在枕边

你把我抱在怀里

你把我背在身上

你把我的小碗，一次次盛满

你给我头上扎上花朵，扎上

红绸你给我照

很多小镜子

你每天都把我带到大田

让太阳晒我

让麦穗扎我

让我的汗水也砸落在

自己面前

你给我做鞋，做棉袄做 

出嫁的九条大红棉被

你还给我的大红棉被四角，塞进红枣和花生

母亲

你生下我你给我吃糖 

给我吃盐

给我屋顶

给我门槛，给我窗台

你给我篮子给我铲子 

给我一只小羊让我养活它 

你让我自己种豆 

让我自己做鞋 

让我自己从水井弯下身子打水 

努起身子提水 

你唱着曲子

给奶奶换洗衣裤 

给她洗脚，剪指甲。给她晒褥子 

洗床单。在秋天 

你晒出的床单落满大眼睛的红蜻蜓 

你给她捶背 

给她梳头，给她捏

坏死的腿。你唱着曲子 

给这个病在床上的异姓女人，一遍遍叫娘 

你给爷爷做长衫 

又细又密的针脚是在灯光下 

做成。你一站就是一夜 

你每天早早做好饭菜 

端到爷爷面前 

你让我站在床前，看你叉腿坐着 

抚弄更小的妹妹 

你唱着曲子，把手中那蚕茧一样的小女孩 

摇啊摇，捏啊捏

你的乳头总是流着汁水

没有吮吸的时候 

也流着那样又甜又绵的汁水

你生下了我 

你用你全身的力气，生下了我们 

姐弟七个 

我仰起脸

我奔跑

我有数不清的花期

我长出高过河流的汛期 

我有一房顶一房顶的玉米，大豆，花生，和棉花 

有成吨的柴草 

你生下了我，你用河流的力量

雷电的力量

火山的力量 

生下我们七个 

我们奔跑，在大平原 

覆盖所有的村庄和田野 

我们的河流长在一起，我们的 

大树，花朵和野草

长在一起 

炊烟长在一起 

路口长在一起，母亲 

我用我所有的夜晚和白昼，爱你 

我用你生育我的力量，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