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B012

鸳鸯湖畔

人物：甲：男，50岁左右

乙：女，40多岁

甲：（上）老伴走了已五年，相亲相了半个连，女方一到俺家看，屁股一拍就窜圈。——免谈。嗨！这不，原单位小李又给介绍了一个，问女方啥情况，小李没有说，他让今儿上午九点整，在森林公园鸳鸯湖拱桥东第三棵柳树旁见面，各人拿一本《弟子规》当接头暗号。啥情况见面后自己当面了解。（看表）现在是八点四十，我把书这么拿着也好让人家一眼就能看清楚。（反复揣摩书的摆放位置，猛然醒悟。）咦，不中！我在明处，她在暗处，我岂不成了拴在集市上的牲口，任人相来任人瞅。她看中了，对上暗号牵住就走，看不中了，来个旗火上天——哧溜没影了，我不是又落个冷水浇头。这可咋办哩？（思索）咦，乖乖，你看我这人，不是拿着笊篱找漏勺嘛。（把书装入提包，诡秘的暗笑。）看不见兔子不撒鹰，遇不到獐子不拉弓。（坐下看报）

乙：（挎一提包，像有心事似的，慢步上场）忧心忡忡来约会，每走一步心都累，抬起脚难辨错与对，停住步不知是该进还是退。（数树）一，二，三，就是这儿，哎！那儿坐着一个人。（打量甲）看哩报纸，没拿书，不会是那人。是呀，这公园是公共场所，兴你坐也兴别人坐呀！我只管坐这儿等吧！

甲：（见乙坐在长凳上）咦，坐这儿个女的，一定是她！（偷打量来者）不像呀，没拿书，长哩还恁年轻，不像，不像！唉，这公园是公共场所，兴你坐就不兴别人坐！（期待地向远处瞭望，无奈，又坐下装作看报。）

乙：（偷斜甲一眼）是这人？不是。别说没拿接头暗号，就单凭脸又黑，又显老，看着比我大十岁还不依。就算是他我也相不中！

（两个都想仔细观察一下对方，但都很不好意思，视线猛然碰撞一起，又马上很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甲：对，说不定人已经到了，就在这周围，看见这儿有人，不好意思过来！

乙：对，肯定是人已经到了，就在这周围转着，看见有人坐着凳子，不敢过来了。

甲：（焦急地站起，向四周望了又望，斜看乙一眼，无可奈何地哼着小曲。）眼看着，牛上槽，羊也上圈，为什么，为什么二黑哥哥（白）你咋还不来呀！对，我先去周围看看。（欲走又停。）乖乖，不中，不中！约定的见面地点就在这儿，我挪挪窝，她来了找不着我咋办！（无奈地）只能守株待兔了。

乙：（着急地再次看表）也该来了呀！

甲：（急躁不安）就这么坐着，这不是俩猫咬架——对着嗷吗！对，我得想法把她哄走。（自言自语地）来公园该转就去转，游游逛逛是锻炼。

乙：（偷看甲一眼，不以为然地坐着。）

甲：（见乙没有反应，自言自语地继续进攻。）公园里新建景观又扩大，光歇不看图个啥！

乙：（有点不耐烦地背过去，仍无动于衷。）

甲：（见仍没有反应，加强攻势。）咦，咦，乖乖，那边有啥稀世宝，为啥人都往那儿跑！

乙：（更不耐烦，轻声自言自语地。）俺腿脚有点小毛病，坐到这儿一步也不想动！

甲：（吃惊地）腿脚有点小毛病？乖乖，那不是个瘸子吗？（话一出口，顿觉不妥，立马掩嘴，很不自然地看乙一眼。）

乙：（轻声自言自语地）瘸子？嘿嘿，你说我瘸就算瘸，能叫我撵走算你铁！

甲：（背白）咦，乖乖，她坐那儿不动了！真哩就是我要约会的人？（抱怨的）唉，你这个小李也是，是不是觉着“好对好，赖对赖，弯刀对住瓢切菜”，我这条件差，再把基本标准下降下降，弄个残疾搭配过来，才会四点平衡啊！（考虑稍许）要真的是她，就是按住我哩头皮，我也得认真掂量掂量了再定。（又思考）咦，看我想哪儿去了，她又没有拿《弟子规》，绝对不是那个人！对，不是繁蛋鸡，硬占着繁蛋窝弄啥！我得一定想法把她哄走。（和蔼地）嘿嘿，大妹子，真对不起，我今儿有个约会，地点就在这儿，你看，大妹子，你也是个清楚人，你搁这儿坐着，是不是不太方便！

乙：（背白）咦，芝麻掉到针眼儿里，那咋会恁巧哩。他也是搁这儿约会，难道真哩就是他？要是他，咋没拿书哩？我试探试探！（故意地）我今儿也有个约会，地点就在这儿，大哥，您发扬一下风格吧！

甲：（背白）她也搁这儿约会，乖乖，要真是这个瘸子可就麻烦啦！（思考后坚定地）没有接头暗号，肯定不是。（抱怨地）这儿是块风水宝地，咋都选这儿约会哩！

乙：真是三伏天下霜，那咋恁稀罕哩！

（二人僵持少许，甲实在憋不下去，又发动新的攻势。）

甲：咦，乖乖！

乙：谁是乖乖呀！

甲：咦——口头，口头语。

乙：多难听！

甲：哼，哼，咋会碰见个这人，净耽误我青春放光芒！（对乙）嘿嘿，乖。。。。。。（忙用手掩口）大，大，大妹子，您看我吧，也都快五十哩人啦，人长哩也不多出眼，老伴去世都五年啦，（加重语气）五年啦呀！我还一直是光棍一条。唉，没尝过黄连，可是不知道苦哇！家没个媳妇，那可真的就不是滋味！难呐！好不容易一位同事给介绍个对象，说是在这儿见面，眼看约定的时间快过半个钟头啦，这人还没来，也许兴是看着这儿坐哩有人！大妹子，咦，大姐，积德行善，强似烧香许愿，您就可怜可怜俺这个老鳏汉条吧！就我这样儿，遇上个好媒茬儿可真不容易呀！

乙：大哥，我看您这样儿，长哩也不丑哇，找个媳妇还会有啥难！

甲：咦，咦，大，大，大妹子，您就别笑话人啦！

乙：大哥，您没听人家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您这四十郎当岁哩人，老伴走了五年还是单身，那，那准是你要求哩条件忒高吧！

甲：（委屈地）嗨，我还敢要求啥条件呀，回回都是人家看不上我，把我给踹了！

乙：咋，您那条件还怪差？

甲：基本素质差！

乙：基本素质差？

甲：是呀，有个同事，说我是三差人员：从来不会说假话——政治素质差；不义之财不敢拿——心理素质差；听人家说说泡妮儿都头大——身体素质差。

乙：咦，大哥，那是讽刺腐败分子的反劲儿话。其实，您才真的不懂俺女人的心理。在女人眼里，凡是不坑不骗、不贪不沾、不淫不乱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好男人，女人们谁都会打心眼里喜欢。像您这样的人，我也真觉着奇怪，人家为啥还不愿意哩？

甲：哎，乖。。。。。。（立止）那，那也没啥奇怪哩。人对缘分客对货，懒驴最烦大石磨。我确实有我哩特殊情况，大妹子，只要能接受我这特殊条件，长哩好赖都无所谓，就是像猪八戒也中。（背白）真是瘸子我还得考虑考虑。要是不接受我这条件，她是天仙，我也不稀罕！我这是要饭哩不吃枣花馍——穷别！（蹲在一旁）

乙：（欲站起，又立即醒觉，忙坐下，背白）咦，我咋忘了，是个瘸子。（暗笑）大哥，我还真想听听您有啥特殊情况。俺虽然不能帮大忙，也许管给您说句宽心话。

甲：说就说，反正又不是啥丢人事儿。大妹子，我是个孤儿，家里没有别哩人。俺老伴是个独生女，他父亲下世早，现在还有个70多岁的老娘。俺老伴临咽气儿那会儿，含着眼泪对我说：“我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俺娘，她可是没有别的亲人呐，往后就全靠你了。。。”这话，字字都像十八磅重的大铁锤，狠狠夯着我的心。如今，我要是连这都不能办到，我还算个人吗？这几年，提亲的也不少，可不论跟谁见面，女方一听我摆这个情况，吓哩扭头就跑。

乙：（感慨万分）这么多年，我真还是头一回遇上一个恁讲良心的人哩！

甲：大妹子，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这做人的良心也不能丢！我要是只顾自己不管老人，天打五雷击！

乙：大哥，好心有好报，您恁好那心，还愁找不着好媳妇。

甲：难呐！

乙：（实有同感，落泪）唉，难呐！

甲：您也别为我发愁，慢慢熬吧！

乙：我，我是想我自己呀！大哥，实不相瞒，我也难呐！

甲：是呀，腿脚不方便，难处就更多啦！

乙：大哥，说来不怕您笑话，俺家的情况跟您差不多。俺丈夫下世快三年啦，家里还撇个70多岁的公爹，不少人劝我再挪一步，我为难呐！

甲：咦，咦，乖乖，你说咱俩是小孩比，比，比那个，一样儿。。。。。。那个。大妹子，那你打算咋办呐？

乙：这不——（站起）

甲：（关切的）别站，别站，您腿脚不方便，就坐那说吧！

乙：（暗笑，坐下）这不，介绍人好说歹说，叫今儿来这儿见个面。俺想，看看要是人品好，人家又愿意，俺就带着公爹改嫁。

甲：大妹子，你腿脚行动不方便，还要照顾自己哩公爹，像您这样的孝顺媳妇可真是不多呀！

乙：人心都是肉长哩，谁不会老哇！俺公爹失去了儿子，我还能再让他失去儿媳，在他那受伤的心口上撒上一把盐！

甲：大妹子，咱一见面，我就觉着您是个诚实人，又听您这么一说，更让人感动了！

乙：您还怪会扎呱人哩！

甲：真哩，真哩！您没听人说，有秃护秃，有瞎护瞎儿。可咱一见面，二话没说，就先声明自己腿脚有毛病，也真够诚实啦！

乙：（背白）怕他叫我撵走，才给他个棒槌，他都当真（针）啦！（对甲）大哥呀，人心实，火心虚，做人还是诚实点好，您记住，凭到哪朝哪代，到末了，老实人都不会吃亏。

甲：是呀，是呀！（有所察觉）唉，小李给俺介绍哩会不会就是她呀！对，不管是她不是她，我都觉得她人品可贵，俺俩脾气又对，虽说腿脚有点残废，还伺候公爹真是受累，我又不是没心没肺，能帮人一把才与心无愧，俺俩结合实在般配。（沉浸在甜蜜的遐想之中，猛然悟到什么）咦，可不知道人家会对俺啥看法，对，还是先扔个石子问问路，也好知道个深浅。（对乙）大妹子，您要想再走一家哩，遇上合适哩请走了。这事儿您也犯不着为难。说实话，我早就觉着，我一上班，把俺岳母一个人撇家也挺孤单的，总想给她找个伴儿，这真是太巧不过了！我把您公爹接到俺家，叫他给俺岳母做个伴儿，我给他当儿子，我保证不会叫他受委屈。反正伺候一个人是伺候，伺候俩人也是伺候。我是男人，伺候男人比您方便哩多！

乙：不中，不中！俺把公爹交给您，俺自己图清闲，那俺成了啥人啦！对啦！女哩伺候老人比您男人细心，要不，把您岳母接到俺家，我给她当闺女，俺公爹也有伴了。您要想寻媳妇也会顺当哩多！

甲：咦，乖乖，那会中！您腿脚还不方便，再叫您伺候俺岳母，我图清闲寻媳妇，人家不捣折俺哩脊梁筋！（思考）把您公爹接到俺家您不同意，把俺岳母接到您家我不赞成，（试探地）那——难道就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乙：（虽已心知肚明，但仍故弄玄虚）我想不出来，您想吧！

甲：想个办法倒容易，就怕办着不顺利。

乙：那也不一定，你说说看。

甲：那。。。。。。

乙：啥？

甲：那。。。。。。

乙：啥？

甲（勇敢地）干脆，咱俩家合成一家过，不啥问题都解决啦！

乙：（害羞地用双手捂住脸）咦，咦，咦——

甲：中就中，不中就不中，别噙块石头当冰棍儿，半天化不出一点水来！

乙：（为难地）您看，今儿俺是来约会哩，没见到正经主儿，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俺答应过哩事儿，中间变卦，回去没法给介绍人交代！

甲：您去找找那个人，看看咋劲儿，要是相不中就快点拐回来！

乙：咱俩只顾搁这儿瞎喷哩，谁知道人家早就跑哪儿啦！（掏出书）您看，拿个接头暗号也没用上。

甲：（喜出望外）乖乖，就这本书，哪龟孙没有！（掏出书）给，是这不是？

乙：咦，真的是你呀！你。。。。。。

甲：（傻笑）嘿嘿，我，我咋啦？除了长哩丑点儿，脸蛋黑点儿，脾气倔点儿，说话别点儿，办事窝囊点儿，别哩也没啥大毛病。

乙：俺可没说。

甲：您愿意啦？（激动地上前拥抱乙，顿觉不妥，又立即缩回）

乙：（害羞地将头低下）您不嫌弃俺是个瘸子？

甲：不嫌弃，不嫌弃！您那心比金子都亮，一俊遮百丑，腿脚不方便不算是啥毛病！

乙：您说哩是真心话？

甲：真心话，真心话，这又不是买牲口哩，瘸腿驴没人要！

乙：看你说那是啥话！

甲：咦，乖乖，你看我这张嘴！

（甲伸手打自己的嘴巴，乙心疼地用手去拉，甲趁势拉住乙的手，火辣辣的双眼直盯乙，乙将头低得更甚）

乙：看啥看，俺长哩像猪八戒！

甲：像猪八戒，像猪八戒。。。。。。

乙：（假装生气，将手抽回）咦——

甲：（傻笑，忙改口）像猪八戒、猪八戒脊梁上背的那个！鼻子是鼻子，眼是眼，长哩还都恁是地方，要是错一点儿点儿都不好看，你，你真耐烦人！

乙：（偷笑）就没个正经话！

甲：有正经话，有正经话！（激动地）乖乖，五年啦，憋了一肚子，咋这会儿又想不起来了！（再拉乙的手，结巴地）那，那，那先去您家看咱老公公！

乙：啥咱老公公啊！

甲：对，对，是咱爹。拐回来往俺家看咱丈母娘！

乙：咦，

甲：对，对，是咱娘。嘿嘿嘿嘿，（笑声由快渐慢、像想起了什么，果断地将手松开）咦，不中，不中！

乙：咋？后悔啦？要是后悔，现在还不晚！

甲：不后悔，不后悔！谁后悔了是个这！（手势比王八）

乙：（低头偷笑）那你说是——

甲：我是说，早前反对父母包办，今儿咱做主叫他二老做伴儿，这不是包办父母吗？那会中？

乙：不中了拉倒！

甲：拉倒？更不中啦！

乙：那你说咋办？

甲：（征求乙的意见）咱把他二老都接来，到“喜相逢”酒楼撮一顿，让他二老见见面儿，说说话儿？

乙：那你说咋着就咋着！

甲：（兴奋地）中，中！大妹子，你腿脚不方便，我背着你走，来，来（把乙扶起，背过身，蹲下，待乙上身）

乙：（偷笑自言自语地）真有个傻样儿！

甲：快点吧！

乙：忒高了，我够不着！

甲：中，中，再低点，再低点！（又往下蹲，难受得呲牙咧嘴）

乙：好了好了！（往甲背上拍了一下）别搁这儿出洋相了！（拂袖而去！）

甲：（扭头看乙）啊，你不瘸呀！

乙：你才瘸哩！我不是怕你把我撵走吗！

甲：（恍然大悟）咦，咦，你看我，你看我！（喜出望外）我遇上天仙啦！我真有福！

乙：（折回，拉甲）赶紧走吧，人家都在看咱哩！

甲：（顺势将乙胳膊挟在腋下，双手抚着乙的手，傻笑）我真有福，我真有福！

乙：赶紧走吧！

甲：别慌，别慌！（对观众亲切地高喊）别忘了，明儿中午到“喜相逢酒楼”喝喜酒去！

（二人拉手下场）